想你的风,下一站吹到哪?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文/吴意
编辑/郑亚文
“差点以为跑空了”。
周周根据网友给出的位置信息,冒着大雨在上海街头寻找。出了地铁,她七拐八绕,问了两位路人才找到目的地。如果不是得到旁边电瓶车店老板的肯定,她真不敢相信,竖在眼前的这块牌子就是“红极一时”的打卡点。
因为下大雨,眼前的路牌被拆成两半靠在墙边,上面还挂着雨水和泥泞,停放的电瓶车将它遮得严严实实的,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,即使这样,“这两天来打卡的人还是很多,有半夜两三点过来的,也有不打一声招呼抱着牌子就跑的”。
这两年,“网红路牌”开始风靡全国,“它就是从马路上随处可见的普通地名牌演变过来的”。范慧是上海一家金属材料厂的老板。2020年,她第一次接到路牌定制业务的时候,根本没有想到,这平平无奇的路牌竟能卖爆。
从一单定制到批量生产,从只售成品到卖半成品,“订单量逐年增加,一年要卖几千块路牌”。
“不发想你路牌,等于没来。”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,你身边熟悉的“网红店”、景区都竖着一块相同句式、相似边框,蓝底白字的路牌。新奇又浪漫的风格,让它一出世就吸引众人目光。
随后,这些路牌便像病毒一般传遍社交网络。截至目前,“全网召集想你路牌”的话题在社交平台小红书上的浏览量高达499.4万次,在短视频平台抖音上的播放次数超过6.7亿次。
迅速且高效的传播,也让“网红路牌”成为各路景区和店家的引流“神器”。
临近旅游旺季,范慧的订单数量会明显增多,“上半年主要集中在‘五一’小长假前夕,上下半年也有一个明显的分界线,下半年的订单是上半年的两倍”。
“网红路牌”最早兴起是在2020年,受疫情影响,旅游业在2020年下半年经历过一次小高峰。杭州、上海这类一线旅游城市的景区、店铺门口摆起了“想你”路牌。在社交媒体上传播后,“想你”路牌蔓延到其他城市。
到后来,能否拥有这样一块路牌,成了评定某一城市是否新潮时髦的标志。很多网友开玩笑,“家乡要是抢先装上了,也会觉得面上有光”。
“山城永远不缺浪漫,小县城也有温度。”这股“想你”的风也吹到了重庆,“竟然有垫江”“合川怎么不整一个” “荣昌为啥没,是发展不好吗?”
“想你”路牌更是走出国门,卖到了海外。“我在LA很想你。”“想你的风还是吹到了曼谷。”显示不同国家IP的网友在社交平台传播来自全球的网红路牌。而在两年前,范慧的路牌就卖到韩国了,“客户给一个图片,我们就能生产出他要的款式”。
当每个城市都在“想你”,游客也会觉得审美疲劳,有些人甚至开始反感。
今年,全网对“网红路牌”的评价发生了两极反转。滥用,让“网红路牌”从“排队追捧”到“群嘲嫌土”,“忍‘网红路牌’很久了”的言论一度冲上了微博热搜第一。
“第一次看到挺新鲜,看多了就土了。”网友琪琪表示。
“想你”路牌被嫌弃,商家开始兵行险招,反骨文案便杀出了一条血路。让人又爱又恨的路牌又用新的方式,重新抓住大众残留的热情,延续它“爆红”的生命。
“我在成都想个锤子。”
“我在上海没人疼。”
“我在天津没空想你。”
“我在晋城很想"死"”
于是,这样的“反骨”路牌再一次刷遍社交网络,赢家还是路牌工厂。
“一开始,订单大多集中在旅游热门城市或者一线大型城市,现在这几年,逐渐扩展到三四线城市以及小县城,还有工厂开始定制个人店铺的专属路牌。”
范慧的产品从上海托运到全国各地,大部分订单来自在江苏、河北、广西等省份,“有些淘宝店经常从我们这采购,他们再分批往下销售”。
疫情结束后,范慧增加了许多广告行业的客户,“他们会根据自己城市所在地的需求量,在我们这里采购半成品”。
“接触原材料生意纯属误打误撞。”2013年来上海创业前,范慧还在老家安安稳稳地当一名英语老师。因为感情受挫,范慧一咬牙,就辞去了人人羡慕的铁饭碗,“当时谁劝都没用”。
急于换个环境的范慧说什么也要出去看看,“其实一辞职就后悔了,但我这个脾气要低头是不可能的”。范慧心里也没谱,但是工作都辞掉了,干脆来上海看看。
范慧跨入这一行业,并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,“在北方创业的发小做这行挺成功的”。她有了打算——做一个小规模的,和发小略有区别的生意,是不是也能不错?
留在北方创业的成本其实很高,“所有东西必须固定化、标准化,一旦你想把这些设备都备齐,所需的资金是我的家庭完全承担不了的”。相比之下,南方的环境会更加适合她,“上海的包容性挺强的,并且电商发达。我想着在网上试一下,成本也稍微低一点”。
范慧一个人来到上海,在市场上转了两三天,当即拍板,她不走了,“不管是成是败,先试一年,实在不行再听家里人的安排”。
但从教书到经商,从学文科到从事理科工作,跨行跨业的难度堪比登天。
光是第一步注册公司,就难倒了这位“门外汉”,“手头上资金太少了,工商所、银行、会计都得自己跑,我全是借的”。
有了公司还得办工厂,在老家花钱大手大脚的范慧终于尝了回捉襟见肘的滋味。考虑再三,她挑了一栋资质一般的三层楼租了下来,“租金相对便宜”。100多平方米的工厂里挤着仓库、车间和办公室,设备也挑了几台简单的,“不需要押资金,风险太大的设备”。
那段日子,范慧吃住都在工厂里,一个女孩子打包、发货不在话下,“都是我一个人来做”。
生产设备堪堪齐全,去哪找客户也是个大问题。在创业初期,客户需要什么、他们从哪购买,都是别人咨询范慧的时候,她自己慢慢摸出门道的,“之前我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”。没有资源人脉,她就只能靠笨方法——在网上搜索目标客户的地址,挨家挨户地跑门店和工厂,给他们推销路牌。
“出门就骑自行车,稍微远一点才坐地铁”。范慧最多一天能跑七八家客户,“但是有时候路程比较分散,一天要在地铁上耗三四个小时”。有几次下雨天,她撑着伞赶到客户的地址,“特别狼狈,业务员还问我怎么不坐车来,可能他们没有经历过这些,觉得我都有公司、工厂了,肯定得配个私家车”。
“做生意不能糊里糊涂的,你得能客户搭上话”。但范慧是个文科生,“这个行业用到的理科知识比较多,我们卖铝材类,要对成分的化学物理性能了如指掌”。
产品是什么成分?纯度多少?一连串的问题,能把她给问懵,“还要给有些客户出方案,你帮他看图纸,我头也挺大的”。不会就查,不懂就背,几年下来范慧竟把她自己修炼成了“文理全才”。
2015年,工厂的发展终于步入正轨,“突然间客户变多了”。兴许是之前的铺垫,好多年前联系过她,但没下单的客户上门求货了,“虽然不是很大的订单,但胜在量大,小到几千元,大到几十万元”。
“跟客户打交道多了,就能知道现在什么东西好卖”。范慧发现给客户供应半成品其实有利可图,“对他们来说,缩短了生产工期和人工成本,对我们来说,提高了相应的利润空间”。事实证明这方法是可行的。
2019年,范慧的工厂搬到了上海工业地产104地块。4000多平方米的厂房,光是仓库就分原材料、半成品、成品仓库,车间机器也一口气换成了数控设备,“工艺更新后,效率比以前高得多,产量翻了至少两三倍”。
“这放在以前,我是想都不敢想的,现在订单再大,我也敢把它接下来。”厂房跟上了,人员跟上了,现在客户过来考察,范慧完全不怕。
近两年,“网红”路牌火了,范慧每年要生产几千块路牌。一块定制路牌的出厂价是100元—200元,能给她的工厂带来近百万元的销售额。
“网红”路牌曲折的爆红之路能走多久,范慧也不知道。
但目前来看,“仍然能为店铺带来人气”。四川一位火锅店老板在店门口设了一块“我在成都没空想你”的路牌,每天晚上,都有几十个游客站在路牌旁拍照。顺带着,他的火锅生意也更火了。
但“网红”路牌的上游厂商的日子并没有那么好过。受疫情影响,这个行业的“价格战”就没停过,“早期的利润空间比现在大得多,当时,大家的产品价格也都差不多”。
但市场火起来了,上游生产商便一窝蜂地涌了进来。范慧不能拼价,那就拼量,“得把客户的数量和商品的销量打上去”。
比质量、比价格、还得比速度,供货速度能跟上,客户的工期就能保证,“提前两天交货对他们来说都是很大的帮助”。
范慧的工厂位于上海,物流比较便利,全国大部分地区都能直达。做原材料出身的她,接下订单就可以投入生产,“整体速度会比别人快很多”。
“这个行业没有某样产品的销量能持续稳定增加”。六年前,范慧工厂的原材料销量逐渐减少,但深加工产品的销量却在慢慢增加,“我们只能创新,让产品种类就越来越多”。
2016年,范慧开始做交通指示牌的深加工。2020年,全国大力发展高速项目、城市街道建设时,路牌的需求量猛增,她的订单量翻了一倍,“很多工厂的订单量都在增长”。
每个行业都有不同的发展期,“不管是同行还是客户,都希望能抓住黄金时期,努力拓展,做大做精,慢慢做强”。
“网红”路牌的火爆,对她来说是一个机会点,但当下的“黄金期”能持续多久,她也不知道。她能做的只有修炼自身,“下一个机会到来时,也要能抓住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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